雨下得越来越大了,看架势应该是一天的雨了。
这样的雨天最适合在屋内休息,如果能喝上热乎点烧酒就更好了。
因为在这寒冷的冬天,酒是最能令人温暖而兴奋的东西了。
总督府位于的街道,在武昌城来说是条繁华的街道。
这里虽然不属于商业中心,可临界的店铺还是很多的,平常人来人往的也很繁华。
今天因为阴雨绵绵,再加上天气寒冷,所以街上的人很少。
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街上走过,而且还都行色匆匆的。
不是有急事,谁会在这冰冷的雨天里出门上街呢。
彭家屏走出总督府的大门,撑起油纸伞,孤单单地走在湿滑的大街上。
他现在的心情就跟这冰雨的天气一样,冰冻寒冷。
他此刻的处境像这孤单的街道,孤独无助。
他虽然拿下了湖广总督德沛,令他对自己俯首称臣。
可以后却得不到他的帮助,一切还得看靠自己。
虽然得了他的一张手令,可这手令毕竟是死的,还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把面前的困境盘活。
虽然走在这异乡的土地上,彭家屏感到陌生和无助,可还得往前走。
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,“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”,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。
因为他身上的差事是皇上直接命令的,属于皇差。
如果不把那事办好,或者办砸了的话,真的会没有好下场的。
不但在皇上眼里彻底被看扁,官场之路就此终结。
而且还会被史贻直身后的鄂党所迫害,那时自己就成了弹劾和审查的对象了。
彭家屏在官场混了几十年,深知官场的险恶,异党之间的斗争很是险恶。
异党之间不但会相互诋毁,还会落井下石,甚至严刑拷打。
只要有把柄落在对手手里,就会被一顿的穷追猛打。
直到把这个人搞臭搞倒甚至搞死,对方才会撒手。
这样的事彭家屏也是没少干,所以他心存畏惧,怕终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。
眼前这差事就是把双刃剑,办好了,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,能够痛击鄂党。
办不好就会被皇上唾弃和遗弃,就会被鄂党围着打。
那样可是会身败名裂,不得好死的。
可富贵险中求,既然想在官场上混。
既然想在战场上取胜,就要畏手畏脚,就要勇往直前。
狭路相逢勇者胜,只要胆大心细,是没有啥做不到的,做不好的。
彭家屏具备了这些个条件,所以他在皇上对他任命时没有半点推辞,没有半点犹豫,欣然受命。
他是想着再拼拼,能够更进一步,那样就不会活在李卫的阴影下了。
虽然李卫对他很好,也很尊敬他,不像上下级似的对他指手画脚。
而且还不住的像朝廷举荐他,令他连续的升官。
可这些对于性格强势,而又野心蓬勃的彭家屏来说,还是不够的。
他想着自己能够成为封疆大吏,甚至是封侯拜相。
这就决定了他不想着安分,不想着苟且眼前。
他想通过调查史贻直的案子,能够打个翻身仗。
能够在官场,以至在皇上面前树立形象,能够成为封疆大吏。
虽然是雄心万丈,可他自知对付史贻直还是需要劳心劳力的。
因为史贻直一直都是官场中高山似的人物,别说彭家屏这样级别的官员了。
连他的老上级李卫,甚至是张廷玉和鄂尔泰,都是对史贻直充满了敬意的。
这人实在是难找缺点,难寻劣迹的。
彭家屏也是不明白,为什么乾隆刚刚新政没多久,就要对这个三朝元老的史贻直下手。
要知道一个朝代刚刚开始时,最需要做的就是稳定,一切都是在过渡阶段。
可乾隆却不按规律办事,硬是要查这个史贻直,真的是没有道理的。
虽然想不通,可彭家屏却要奉命做事。
而且还要暗中进行,这暗中进行可是不容易。
因为他必须要像个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地调查,这就很难了。
因为史贻直没有倒台,别说亲近之人了,就是有仇的也不敢作证啊。
一旦没有搞倒史贻直,那么他就会反过来咬人。
这一原因也是导致德沛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的原因,他本来性格就弱,再加上不善于用腹黑手段,所以自然就没有进展了。
这一点彭家屏早就看明白了,所以他知道要想调查清楚史贻直的暗黑勾当,就必须使用暗黑手段才行。
彭家屏边走边想,虽然心中有谱了,可咋个张嘴唱戏,还是要好好琢磨的。
而眼前找到安身之所才是当务之急,他所要找的安身之所不是居住的旅舍,更不是想租个房子居住。
他是要找自己要去履职的地方——按察司衙门。
因为近了武昌城后,彭家屏就把骑的马还给了驿站,所以他需要步行去按察司衙门报道。
他是正三品的官员,完全可以在城里租顶轿子。
可他却想着走路过去,因为这样可以看看沿路的景象,见识见识当地的风土人情。
彭家屏一直在北方为官,这是他第一次来南方,所以看啥都很新鲜。
再者,他以后需要在这里生活和办差,所以要了解周围环境。
只有把周围环境和风土人情了解透了,他才好融入本地,那样办差就容易多了。
他是务实型的官员,与王爷气的德沛完全是两路人。
问了两次路,彭家屏就走到了按察司衙门。
这里离总督府不太远,所以彭家屏没感到太劳累。
尽管他从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千里之外的武昌,可他精神头尚好。
这也算得益于他健壮的身体,以及从小就养成的吃苦耐劳的习惯。
他出生在穷苦人家,所以风餐露宿对他来说不算啥的。
彭家屏站在按察司衙门门口,没有马上进去,而是整理整理了身上的衣服。
他现在穿的是便饭,三品按察使的官服在他肩上背的包袱里呢。
他是在要出总督府时找地方换下的,他想暗查下按察司衙门,所以换了便服。
彭家屏整理妥当抬脚往里走,只见门房两边放着几张长椅,这是为值班的门房准备的,也是为前来办事的人准备的。
因为按察司衙门是一省的司法刑罚之地,所以每天都有许多人过来办事,这就是为他们等候准备的。
这也是所有清朝衙门口的景象,一边坐着一脸严肃的看大门的班房人员,一边坐着一脸赔笑的前来办事人员。
只要是比这个衙门主管官职小的官员,不管你多大的实权。
在这都要规规矩矩的,都要对眼前的小吏笑脸相敬。
因为需要求着他们通报引荐,因为有需求。
所以这些门房人员很能捞些油水,有的大衙门,班房比老爷赚的都多。
可能是午后的原因,也可能是阴雨的原因,当彭家屏走进按察司衙门口班房时,这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彭家屏禁不住眉头一皱,他最憎恨这些不值守的人员了,所以心里很是生气。
虽然生气,他没有发作,因为他本来就想着要暗访,所以不能声张了。
他要把这个衙门里所有的弊端都找出来,也好对症下药地整顿风气,树立权威。
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这第一把火就要从身边人,从下属开始烧。
彭家屏伸头向班房里看去,只见两个班房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呢。
他们睡得很沉,没听见彭家屏走进来的脚步声。
他们睡的也很香,鼾声很大,而且还不住的磨牙吧嗒嘴。
虽然彭家屏对他俩很是厌恶,可也不想现在就打扰他们。
所以就继续往里走,他要继续深入,看看自己要主政的这个衙门到底是个啥样子的。